候診、問診、檢查、初步治療…，好不容易，醫生判斷病情較為穩定，送入觀察病房休養和後續追蹤。經歷了這一連串步驟，這時不論是病人或親屬，多半已精疲力盡，於是，偌大病房的內充斥著睡意，十數張病床上的病患不是沈沈睡去就是在閉目養神，少數守候在病床旁的親屬也是滿臉倦容。不過，要是以為在這裡可以獲得片刻的寧靜與休憩，那顯然是太過奢求—磨難並沒有在此自動終結，噪音的試煉隨即展開。
不到清晨四點，在轟隆隆的器械聲響下，拉著巨大吸塵器兼打蠟機的孟加拉清潔人員開始工作。為了讓每一塊地板都被清掃到，首先，他把病房左上角的病床一張張拉到左下角，空出病房整個左上角，然後用吸塵管和打磨機一一掃過地面。接下來，就像玩九宮格拼圖遊戲，他將每張病床移來搬去好幾趟，務求每塊地板都獲得公平一致的徹底清掃，毫不馬虎。
大約半小時到一小時後，加入了另一位印度女性清掃人員。拿著拖把和抹布，同樣地，她也是把病床移來搬去，以確保沒有遺漏哪個角落。為了擦牆壁上一個橫條，她毫不遲疑地推開病床，這時床上老太太突然指著女性清潔員，用潮州話嚷叫了起來。溝通不良下，老太太又急又氣地比手劃腳，這才發現，原來老太太的點滴架不是附在床邊，而是固定在牆上，清潔員這一搬動，差點就扯拖了老太太手腕上的點滴。只見女性清潔員一臉無奈地把病床推回原位後，又繼續清掃和移動下一張病床。
噪音一波波衝擊耳膜，眼前也好不熱鬧，一齣寫實不過卻也荒謬不過的劇碼正上映。我難以置信，到底是在什麼樣的訓練下，這些清潔人員會以認真到接近死板的規格來執行任務，但更令我匪夷所思的是，又是在什麼樣的制度下，清掃的重要性竟然高於病人的舒適甚至安全。不管病人是否需要靜養，為了打掃，可以在病房內操作發出巨大聲響的機器；不管病人是否不想或不宜被打擾，為了打掃，病床可以被任意搬來搬去。我無意指責清潔人員，他們只是關注分內的事。不能理解的是，在這個醫療體系中，所謂輕重緩急的先後順序到底是如何被定義和執行的？
清晨六點半，醫生再次檢查後，婆婆獲准出院。雖只是數小時的急診經驗，卻已足夠讓人見識到星星國白色巨塔內的盤根錯節。在這巨塔內，到底有多少微小的個體，不論是醫生、護士也好，病人、親屬也好，或者行政、總務人員也好…曾被這龐大又專制的體系給壓迫得喘不過氣甚至遭到吞噬？
我不敢想像…
niniki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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