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25, 2007

為何而戰〈下〉

「為何而戰?」
「因‧為‧愛‧‧‧」

嗯…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就這樣下結論,展現一下浪漫的極致。但事實是,行動可以不論理由,而在我這個案例中,更精準貼切的說法是,在還沒有徹底理解原因之前,行動已然產生,所以,直到人都已經降落星星國了,「為何而戰」仍舊是我無可迴避卻又無法輕易回答的問題。

迷航途中,面對來自自我的質疑,這回我不想三言兩語便宜行事,這回我想揭開意識的布幔,嘗試往裡探求…

思索良久,畢竟還是因為愛,當電話中聽到他說出「我需要妳」的那一刻,啟程的種子或許已然種下…But,is it all about love?個人雖然相信愛,卻不曾信仰愛;換言之,從來不認為只要有愛,一切無敵,所以,絕對“不只是”因為愛。那麼,其他還有什麼?

Money?一般說來,星星國在專業領域方面的平均薪資比台灣高,但個人生性疏懶,在熟悉的環境下為五斗米折腰即可,若是大費周章到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為八斗米折腰,則興致缺缺〈咳咳,一石米以上是另當別論唷,如有這類職缺請務必召喚,我定火速赴任,嘻〉,更何況有沒有機會讓我折腰,能折多久都還是未知數,所以金錢的影響不大。

那麼,究竟是什麼?

週日午後硬被J拖去慢跑的路上,答案現身。

伴隨規律的步伐,綠地和藍天一路向前推展開來,跑在前方不遠的J突然回頭:「一年前,妳能想像自己在另一個國家慢跑嗎?」就在這一刻,我明瞭了,關於行動的理由與動機,原來有相當程度是基於對未來可能性的想像與追求。

如果可以繼續維持原本的人生,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一旦當轉變的微妙契機像雪花般若有似無地飄落,因為狀似美好,於是不自禁地伸手攫取,然後在來不及深究目前的人生會被帶往何處之前,契機已然握在手中,接下來也就只好硬著頭皮,隨著轉變而應變。

就這樣,來到了星星國。說是勇敢也好,說是天真也罷;這是計算,亦是衝動;是刻意主動尋求,也是意外被動接受。雖然老愛半開玩笑半認真,卻無論如何不想在此刻的人生看到三十年後的人生。

零與一百之間,無數的可能性正擺盪著…我一邊想像著,一邊跨出自我建構的comfort zone…

ninikitt

Thursday, December 13, 2007

為何而戰〈上〉

不是總是這樣說的,在送軍人上戰場前,得先明確告訴他們「為何而戰」,不管這理由多冠冕堂皇─「我們要維護世界的和平,blah blah blah…」,或者多具體易懂─「搶錢、搶糧、搶娘們!!」〈好好好,我承認前不久剛看了投名狀…〉總之,整件事的重點在於,一開始就必須賦予行動理由,這樣才好讓行動者能夠自我說服、產生信仰,進而措其手足。

又,不是也有人這樣說,人生就是一連串的戰役,因此將作戰的原則和人生聯結,好像也是適用。

於是,當第一天下班搭乘大眾運輸系統回家,然後在上車下車轉車、上車下車轉車間,下錯站迷了路之時;當徘徊在整齊劃一、外觀雷同、辨識不易的社區,手機SIM卡又尚未申請,呼救無門之時,隨著腳步不停移動,腦中不停浮現且音量愈拉愈高的內心獨白,除了:「見鬼了,每棟大樓怎麼都長一樣,Block 148到底在哪啊?」大概就是:「cow,到底是為什麼我要千里迢迢來這自找罪受啊?」

「為何而戰?」這是星星國迷航途中,我不停自問的問題;同時也是我出發前和抵達後的FAQ TOP1。

台灣友人:「為什麼要去星星國啊?」
星星國同事:「What brought you here?」

面對好奇,我對台灣友人說:「因為老公大人在星星國孤軍奮戰太久了,我去陪他。」對星星國同事說:「Because my husband has been working here for almost a year, and we no longer want to live separately.」

這樣的回答顯然讓大家滿意,因為他們不約而同替我下了註解。

台灣友人感嘆:「真是為愛走天涯啊!」
星星國同事點頭:「You are here for love!」

「為何而戰?」
「因‧為‧愛‧‧‧」

嗯……
嗯???

ninikitt

Sunday, November 18, 2007

意想不到的人生大轉彎

生平第一次算命是在大一校慶園遊會。當時基於友情贊助,玩票性地和友人來到命理社的攤位。關於自己的愛情事業人生,對方到底講了什麼,早就忘得一乾二淨,唯一的印象反倒是對方對友人的預測:「從手相來看,妳將來一定會到國外發展!」

之所以會記得這段話,是因為當大家都還傻楞楞的沈浸在“由你玩四年”的新鮮人心態時,友人卻已經清楚表達未來一定要出國留學工作的強烈意志,所以一聽到對方的鐵口直斷,心裡一方面有些驚訝,「哇,搞不好滿準的耶…」一方面卻也隱約感到些許的失落,「沒這樣說我,代表沒這個命吧…」

時光荏苒。一轉眼,友人不但在國外完成學業,更在異地工作數年後,搬遷回台定居,而我則是一路留在台灣升學就業結婚。過了而立之年後,眼見生活中的一切邁向穩定,我不禁開始想,「人啊,隨著年紀逐漸增長,生命的可能性將逐漸遞減…」不過,就像自以為是的智慧語錄有時不過是井底之蛙的以管窺天,人生的道路往往也就在你意想不到的時間、地點出現大轉彎…

在結婚二週年的這一天,我帶著一秤之下超重十多公斤的托運行李,以及沒有秤重但用膝蓋想也知道超重的隨身行李,從台北飛往新加坡。

是不是「海外發展」還有待驗證,我只確定,接下來「星星國求生錄」即將展開…

ninikitt

Friday, October 19, 2007

獻給曾經、現正與即將墜入搬家地獄的人們(下)

如果說,搬家的過程是連串煎熬,那麼,當曠日彌久的工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照理說,應該沒什麼喜悅比得上終於看見一切淨空的空間…然而人生往往不是非黑即白,在逃離搬家地獄後,並不是馬上直升解脫天堂,介於天堂與地獄之間,還有一個中間地帶,在這裡,傷感懷舊的情緒牽動著你,讓你不由自主地徘徊逗留在回憶與現實對照的邊緣…

一度熱鬧豐富的家,變成名符其實的「家徒四壁」…當空間密度下降的同時,溫度彷彿也降低了,視線所及盡是蒼白無表情的牆壁,於是心的溫度也下降了。然而,腦海中的回憶還是鮮活溫暖的,只要閉上眼,鑲嵌在空間中的七百四十三個日子的簡單人生就會浮現…

這裡是淺棕色的電視櫃,上面坐著會搖頭晃腦的招財貓。那邊是白橡色的衣櫥,整齊吊掛著一件件的小洋裝。J坐在那張桌前,一邊喝著海尼根、一邊敲打著鍵盤。我站在那個立鏡前,一邊端詳衣著、一邊調整髮飾…

睜開眼,又回到空蕩蕩的空間。意識到今後大概再也不會在這個地方做任何事了,一陣落寞油然升起。再一次,我環顧四周,但這次提醒自己調整姿態與步伐,不要悲郁的、愴然的終章,而要輕快的、欣然的序曲。最後一次,我關上門,仔細上鎖,然後轉身,離去。「いってきます~」我在心中對著已解除租賃關係的住所揮手告別:「家,謝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

不捨,難免,但本站階段性任務已經達成;下一站,團聚,我們將創造更多回憶。

ninikitt

Friday, October 12, 2007

獻給曾經、現正與即將墜入搬家地獄的人們(上)

如果說,颱風、地震是自然浩劫;那麼,搬家,顯然就是人為災難。

凡是經歷過搬家的人,應該都能認同,搬家是日常生活中數一數二的痛苦行為。痛苦的緣起在於人類是囤積的動物,在儲存或收藏的基因驅使下,久而久之,不論是功能性或裝飾性的物品,將自動在家裡繁衍起來。這些東西平常隱身在櫥櫃床底抽屜…等收納空間裡,眼不見為淨,不至於造成太大影響,然而一旦到了搬家這種非常時刻,隨著各式物品一股腦地從收納空間裡湧出,人們將被打入無間地獄,陷入無止無盡的分類打包裝箱搬運、分類打包裝箱搬運、分類打包裝箱搬運…

身陷無間地獄時,我深自反省,當初為什麼不克制物欲,為什麼縱容自己買這麼多衣服鞋子項鍊手環手錶娃娃文具,為什麼沐浴乳洗髮精潤絲精洗面皂護唇膏要有不同香味,甚至連髮飾雨傘購物袋化妝包也要分不同顏色…?這時背景音樂響起,宇多田光現身在我面前又唱又跳「Moving on without you…」我發起狠,打算揮揮衣袖只帶走兩片雲彩—以「出清存貨、化繁為簡」為最高指導原則。

我迅速果決地將東西分置兩邊,左邊要留,右邊要丟,楚河漢界,互不侵犯。然而下一秒,看著右邊散落一地的物品,又不禁猶豫躊躇起來…「這個其實很有紀念價值」、「那個其實也滿實用」,不知不覺中,右岸的物品開始大舉入侵左岸,終於,界線模糊,兩岸融合為一。

於是我明白,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搬家地獄的修煉仍很漫長…

ninikitt

蘇菲公主:
英國皇家貓咪學院研究數據指出,貓咪搬家後,毛色黯淡,神色憔悴,九條命只剩四點五條,平均得經過六點一次的喵嗚抱怨訴苦、三點七次的全身按摩以及二點八次的下午茶才能恢復元氣。

Friday, September 28, 2007

Taboo

Taboo翻成中文是禁忌,也就是禁止不能做的事物或行為。

印象中第一次聽到這個單字是在西洋文學概論的課堂上,教授以Taboo為主題進行講述。關於Taboo的文學性,早已不復記憶,只記得希臘神話中常出現Taboo。凡有禁忌,必有觸犯者,希臘神話中最有名的觸犯者莫過於受到詛咒的Oedipus Rex(伊底帕斯王),而他所觸犯的禁忌是「弒父娶母」。相對於「弒父娶母」這種違反倫常、罪行重大的禁忌,我個人較感興趣的反倒是看似微不足道的禁忌─回頭。

希臘神話中,Orpheus為了帶回意外身亡的愛妻Eurydice而親赴地獄。Orpheus演奏的音樂是如此悲傷,連死神聽後也不禁動容,破例允許Orpheus帶回Eurydice,唯一的條件是:走出冥界之前Orpheus絕不可以回頭看。Orpheus從黑暗的地底一步步迎向光明,眼看即將抵達人間,卻因為不確定Eurydice到底有沒有跟在後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在這一瞬間,Eurydice墜回地獄,Orpheus徹底夢碎。

不能回頭的禁忌也出現在日本動畫「神隱少女」(千と千尋の神隠し)。少女千尋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破解湯婆婆的詭計,救出一度變成豬的爸爸媽媽。片尾魔法少年白龍牽著千尋的手朝著回家的路向前跑,到了小河階梯處不得不分開時,白龍諄諄告誡千尋:千萬別回頭,直到走出隧道口。黑暗中,千尋隻身一人穿越隧道,強忍回頭的衝動,謹守白龍一定會再相見的承諾,最後如願和雙親在人類世界重逢。

相同的敘事結構:主角心愛的人受困→主角排除萬難進行解救→禁忌出現→結局。相異點只在於:觸犯禁忌,悲劇收場;遵守禁忌,歡喜團員。如果說,每一則故事背後都有其寓意,那麼這兩則故事要傳達的教訓很明顯:一旦接受考驗就不要違反規則。然而,比較令我好奇的是,為什麼要設下「不能回頭」這麼一個看似極易遵守的規則?或許,想要解答這個問題,應該先來探討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人們想要回頭?

我猜,人們之所以會回頭,有時是出於不安,有時是出於眷戀。不安來自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性;眷戀則來自對於過去的依賴與習慣。不安與眷戀也可以是一體的兩面,人是習慣性的動物,變數的出現往往喚起了人們心中的不安,隨後這股不安驅策人們回頭,以便重拾過去熟悉的感覺。

於是我明瞭了,正因為「回頭」是本能,所以違背本能的「不能回頭」顯得彌足珍貴,也才因此成為人性的試驗關卡。哎,這樣看來,神還真是壞心眼,總是看準人性的弱點來進行挑戰。

面對試煉,你有信心過關嗎?

ninikitt

蘇菲公主:
2007年十月,我將收拾整理台灣的一切,前往新加坡。

從確認出發的那刻開始,不安焦慮的情緒紛至沓來。關於未來,不確定的遠多於確定的,而關於現下,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想愈多愈會裹足不前。

試驗開始,我決定向前看、不回頭。

Thursday, September 13, 2007

阿根廷婆婆

《阿根廷婆婆》 吉本芭娜娜著 奈良美智圖 陳寶蓮譯 時報,2007

那天黃昏在書局裡,與阿根廷婆婆邂逅,度過了一段帶點兒空靈虛幻同時又有點兒懶洋洋的時光。

邂逅的最初,與其說是注意到作者吉本芭娜娜,不如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奈良美智的封面繪圖所吸引過去。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那個一看就覺得個性彆扭的大頭小孩,從分得很開的雙眼中傳遞出某種近似脆弱與悲傷、卻又堅強不願受干擾的自我意志;明明是個孩子,質樸童稚的表情中卻又透露出洞察人性的世故。表面看似相反的元素,渾無罣礙地共存,令人不得不讚嘆:真是迷人的二律共反啊!

回到文字本身來看,作品維繫了吉本一貫的風格─在相對簡單的敘事結構中,再平凡不過的人物,因某個契機而展開跳脫常軌的人生,然後也不是刻意的,但總之就如水到渠成,一度瀕臨破裂的關係修補好了,某種執念也釋然了。

十足的吉本芭娜娜風。淺淺的笑,淡淡的淚,一切的一切彷彿被包裹在薄薄一層霧中,因為迷濛看不透而產生莫名的柔和感。儘管如此,倘若從閱讀滿足度來看,個人覺得,這本書恐怕只能歸類在“可接受但無驚喜”的範疇。這樣講或許有些失禮,但單純從一個讀者的眼光來看,我真的認為吉本是創作品質穩定度偏低的作家,有的作品清新脫俗、令人驚豔,有的作品卻乏善可陳、令人生厭。

《廚房》是我與吉本的初會。還清楚記得當時一邊讀著那敏感纖細的描述,淚水一邊涔涔滴落,整顆心彷彿被揪起,久久無法自己。在那個當下我突然了悟,長期以來,我偏好的作品多半產自男性作家,但原來某些故事只有女性作家才寫得出來,心靈的某些角落也唯有女性作家才觸碰得到,這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無關性別刻板印象,但絕對與性別有關。

遺憾的是,雖然第一次接觸的經驗美好到讓我下定決心要追隨這個作家,但沒過多久就發現了吉本的致命缺陷。生離、死別、超能力…這些元素的重複度之高,導致閱讀的邊際效用不斷下降。但倒也不是就此可以單純地歸納結論:飢餓時吃下的第一顆饅頭最美味,其餘帶來的滿足感依序遞減。儘管操作類似的主題,時不時吉本又會寫出像《王國─仙女座高台》這樣率真靈巧的作品,所以撇開主題侷限或同質性過高不談,終究是回歸到作者本身寫作穩定度的問題。

不過,弔詭的是,正因為吉本作品的品質忽高忽低,所以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徹底捨棄她。誰知道,會不會就是這部作品,吉本又帶我們走進那極光般璀璨、令人嚮往的境界?

ninikitt

Tuesday, September 04, 2007

Prayer at the Rainy Night

現在外面,雨下得好大,it's raining cats and dogs,狗狗貓貓都會從天而降的程度。

如果說,下雨是天空在流淚,那麼現在這場雨,格局之恢弘、氣勢之龐大,簡直就是老天爺想要把世上所有的悲傷一鼓作氣哭完。

雨下得愈來愈大,漸漸地,其他聲音都退位給雨聲…

終於,只剩下雨的聲音了,世界也自此被一分為二了,那裡與這裡,窗外的世界與窗內的世界。

一種與世隔絕的氛圍逐漸充斥在這裡的空間,窗外與窗內的界線益發分明,然而一個人在這裡的我,卻絲毫不會感到孤獨。胸口一股莫名的暖意緩緩地膨脹,那是微小卻踏實的幸福,屬於我的,日常的幸福,於是我打從心底感謝,感謝自己能夠享有當下的寧靜與舒適。

接下來,伴著雨聲,所有意識都將沉入深深深深的夢鄉。

晚安。

ninikitt

Thursday, August 09, 2007

給不懂人情世故的你

我念碩士班時,同時也擔任教授的研究室助理。

研究室助理的職責不外乎就是幫教授管管帳、找找資料、整理整理研究室...,工作內容很單純;再加上教授公務繁忙,分身乏術、鮮少現身,偌大的研究室不知不覺就成為同學課餘哈拉小歇的場所,因此儘管教授個性龜毛了點又愛教訓人,但大半時間,工作起來都算輕鬆自在。

就是這麼一份平淡無奇的打工。若硬是要舉出這份工作有什麼特殊之處,頂多就是教授在我接任助理的時候,特別提到了研究室中的一條魚。

教授自豪的表示,這條魚很了不起唷,因為鬥魚平均只能活個一兩年,但它卻已經在研究室待了七年之久。教授接著說,水象星座的他,辦公場所裡有魚的話,就叫如魚得水。又說,一定是磁場很好的緣故,這條魚才會這麼長壽。

雖然教授說得煞有介事,但不過也就是一條魚嘛,既不會唱歌又不能抱起來玩,對我來說,照顧魚就跟其他例行公事沒兩樣。

一天當大夥兒又如往常聚集在研究室吃喝聊天時,學妹突然說:「學姊、學姊,魚好像死翹翹了耶…」目光隨著學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魚兒不知何時已翻起魚肚白。「唉,活這麼久也差不多該壽終正寢了…」我嘆嘆氣,著手清理善後,然後再度加入聊天的行列,把這個小插曲忘得一乾二淨。

之後某日,一個畢業多年,之前也曾擔任過研究室助理的學長回學校拜訪老師,然後順道跟著教室來到研究室探望大家。不料老師才跨進研究室沒多久,就指著空魚缸大發雷霆。

教授:「魚缸怎麼空了?魚呢?」
我:「…前幾天自然死了…」
教授:「怎麼會?這條魚跟了我這麼多年,之前學長姐都養得好好的,你怎麼會把它養死?」
我:「…」

就這樣,教授開始訓話,從照顧魚的方式一路罵到做研究的態度,足足念了半小時才氣憤難平地離開。教授走後,學長安慰了我幾句,然後眨眨眼、微微一笑問道:「學妹,你該不會真的以為研究室這條魚活了七年吧?!」

彷彿當頭棒喝,這一刻,我想,我大概體會了什麼叫做人情世故…

ninikitt

蘇菲公主:
狀況─
業務主管前一秒鐘還在大罵客戶沒天良,下一秒鐘接到客戶來電,馬上噓寒問暖,同時感謝客戶平日對自己的照顧。

你的判斷─
(A) 真是虛偽的兩面人!
(B) 真是專業的經理人!

回答A的朋友,如果真實世界讓我們相遇,我不是羨慕你,就是想打死你。
回答B的朋友,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

Friday, July 27, 2007

M的Bedtime Story(Part II -- 下)

那年M和他還在計畫出國,M第一次帶他回中部老家。好久沒回家的M,或是太過放鬆,或是太過任性,總之,在吃完媽媽親手準備的午餐後,M自顧自地賴在沙發上看電視,沒多久更開始呼呼大睡,直到接近傍晚,才大剌剌地起身。

「他人呢?」M問坐在茶几桌旁,正在摘豆芽的媽媽。「和你爸去買啤酒了。」媽媽抬頭瞪了M一眼:「你也真是的,朋友帶回來就扔著不管了,想睡覺也不回房間睡,躺在沙發上,一點規矩也沒有!」「沒關係啦,別在意這些小事嘛。」M隨口耍賴,同時幫忙摘起豆芽。「丫頭,如果是跟他一起的話,應該沒問題。媽媽可以放心把妳交給他…」媽媽的語氣莫名地慎重起來。「啊?」對於媽媽突如其來的發言,M感到一頭霧水。「ㄚ頭啊〜你知道嗎,今天下午他一直靜靜地看著妳睡覺。」媽媽微微一笑。「啊?!」媽媽到底想表達什麼,M還是摸不著頭緒。「什麼也不做,只是專心地看著一個人睡覺,聽起來是不是既浪費時間又很無聊?可是每個爸媽都會做這樣的傻事喔。因為是自己的心肝寶貝啊,愈看愈覺得幸福呢,怎麼會無聊?我想,他一定也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心肝寶貝,才能那麼溫柔珍惜地看著妳睡覺…」

坐在床邊,M怔怔地回想當年媽媽的話語。原來人與人間最真摯的目光,不是彼此深情對望,而是在其中一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對方仍心無旁鶩地注視著、守候著。

紐約攝影展最後一張照片是M的巨幅寫真。照片中,M斜倚著床背,手搭著攤開在膝上厚重的原文書,沉沉睡去。闔攏的眼瞼呈現一個美好的圓弧,與微微上揚的嘴角曲線形成完美的呼應,四周洋溢著恬靜幸福的氛圍。

M突然恍然大悟,這麼多年來,他不是沒察覺到M的空洞,只是,面對這份他早已知情的空洞,他不是掉開視線,不是視而不見,而是敞開心胸地包容。他愛著自己,連同那份空洞一起。

M被一個念頭所啃噬。如果世上真有所謂魔鬼的交易,M願意奉獻自己的靈魂只為回到過去那個當下。她想親眼見證那個眼神,迎接那個就算自己在睡夢中,仍不離不棄、溫柔執著的眼神。想到自己曾經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如此被呵護,M彷彿又走進隧道之中,只是這一回,無論M如何伸手向前,隧道盡頭的光卻總是在手指更前方一點,終究,什麼也觸摸不著…M感覺到自己內在的空洞正被岩石般堅硬的冰冷所填滿,自身體深處的芯開始,M一點一滴地凍結,且這冰冷不斷擴散、不斷擴散…

躺上床,拉起被子,M閉上眼。儘管並肩而睡,儘管一伸手就能感受到丈夫的體溫,但那不能帶給M任何溫暖。因為M清楚地知道,在未來的生命中,再也不會有人在自己熟睡之際,仍溫柔不捨地凝望著自己,無心機的、無目的的…

放棄愛人能力的人,終將喪失被愛的權利。M默默吞下這痛徹心肺的體悟。

ninikitt

蘇菲公主:
M for Moral and Mortal.

Wednesday, July 04, 2007

M的Bedtime Story(Part II -- 上)

回到台北家中,已是週日深夜。走進臥房,映入眼簾的是丈夫沉睡的身影。一如預期,丈夫完全依照平日作息,並未特地等候回國的她─M絲毫不感到意外,也一點兒不以為意,今天假如角色互換,她亦是如此。

週一上午全公司的主管會報,是M及丈夫這樣的中堅幹部,個人表現可以直達高層的最佳機會。因此每個週日晚餐後,M和丈夫總是各自著手準備隔日會議中的提報事項,同時早早上床休息,務求神清氣爽地準時出席會議。

M原本就不期望丈夫會等候著她,但一個M極度不樂意承認的事實是,在經歷了這趟行程,M的內心深處其實存在著那麼一丁點微小的期盼,期盼推開房門後,會是丈夫等著她回家的身影…不過,M瞬間就接受了眼前的現實─本來就沒有必要浪費睡眠來等候。畢竟,各自戰鬥,不相互拖累─這是M和丈夫一直以來服膺的信條,也是M和丈夫之間無言的默契。

從有記憶起,M已開始建立自己的生活規則,並有紀律、有效率地實踐它。寧願吃苦也不服輸,M太習慣於很強的自己,太習慣於訂定目標並達成目標。不知不覺中,M變成徹頭徹尾的個人責備論者─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是你不夠努力。M看不見弱者的淚水,更聽不進失敗者的悔恨。

曾經,M以為自己和他是同類,但漸漸的M察覺到自己和他根本性上的不同─撇開社會認同的成就外殼,M的內在是空洞的,因為缺乏所謂的溫暖和寬容。那一晚,M被給予機會來正視這份空洞、填補這空洞。明白自己缺少了什麼,但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他知道,於是,為了維護無謂的尊嚴以及逃避被看穿的恐懼,M斷然切割兩人關係。與其在被看清後被看輕或同情,M選擇抽身,選擇和自己的空洞驕傲且寂寥地共處…

照理應該盡快梳洗後上床睡覺的M,此刻一反常態。她坐在床邊,靜靜地將視線投向沉沉睡去的丈夫。好一會兒後,M驚訝地發現,她無法專心致志地注視著自己的丈夫,愈是想要將目光聚焦在丈夫的睡顏,視線就愈是自動轉移。就好比硬是想將兩塊磁鐵同極的一端貼近,卻只能造成相互排斥似的徒然無功,M發現自己沒辦法無目的性地望著那張睡顏,沒辦法單純只是為了凝望而凝望…

就在這一刻,媽媽當年的一番話無預警地浮現到M的心頭。

ninikitt

Saturday, June 30, 2007

M的Bedtime Story(Part I -- 下)

經過十六小時又十分鐘的航程,飛機終於抵達紐約,M來到下榻旅館稍事梳洗後,旋即致電May,相約展覽會場見。

遠遠地,M看到佇立在入口處的女子,「那應該就是May吧?!」彷彿回應M心中的疑問,女子朝著M揮手示意。彼此正式自我介紹後,May帶著一抹輕淺到幾乎難以察覺又複雜到難以理解的微笑說道:「梅小姐,有件事我想或許該讓你知道。X.X.和我初次見面交換姓名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我喜歡妳的名字。』當時雖然多少感到有點兒突兀,仍然把它當成普通對話,現在回想起來,我好像能夠體會了,當時他說這句話的心情…」還來不及消化這段發言,May告辭離開,留下M獨自進去看展。

距離正式開放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M成為展館中唯一的參觀者。站在門口,一時之間,M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推門而入的勇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想要掉頭而去的衝動。在害怕…M隱約明白自己內心深處在害怕著什麼…

當年分道揚鑣後,M獨自實踐原本兩人共同訂定的目標。與其說是連同他的份一起努力,倒不如說是對他某種無言的示威和報復還比較貼切。總之,M以銳不可擋的氣勢,快速拿得文憑、考取證照,返國就職於一流企業,然後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般地,和能力、企圖心都只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菁英份子結婚。

對M而言,他就像是在直達火車上擅自下車的乘客,打從下車的那一刻起,無論是火車的運行速度也好、行徑路線也好、目的地也好,都無涉乘客。五年來,M繼續馳騁前進,以雙倍的篤定及雙倍的效率,雖然這中間偶爾也會想起當初那個提早下車的乘客,但畢竟已經無關了,選擇下車的旅客和選擇前進的火車,兩者之間不再存在任何接點…直到那通有著他的名字、他的訊息,以及可以說是他的邀請的電話…接點出現了。

這些日子以來,M一直當他從不存在,堅信自己的選擇並貫徹執行,然而現在M發現,五年來第一次,自己竟然如此想要知道當年那個提早下車的乘客後來如何了,是停駐在原點還是流浪到他方,又在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展開了什麼樣的人生?那是M原本可以參與、後來卻無法參與的人生…M不禁開始想像,如果當初她做了別種選擇,他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又會如何演變?自己的抉擇終究是正確無誤的嗎?

用力甩了甩頭,M驅散腦中紛至沓來的疑問句,「此刻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後悔和想像!」強自鎮定信念,一伸手,M推開大門。

踏進會場,迎面而來的是預期之外的全然黑暗,忐忑不安地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原來前方阻隔了一整道從天花板垂落到地面的黑絨布幔。布幔之後,一條隧道在眼前蜿蜒展開。隧道中唯一的光源是兩側錯落有致的光點,趨近一看,每一圈柔和光暈的中心是一幅攝影寫真。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取景或突破前衛的拍攝,那是再日常不過的景緻或人物;然而,看著看著,身體卻不可思議地暖和起來,心也跟著被吸引進去。每一幀相片都有一股擄獲人心卻又安定心神的療癒力量穿透而出,只要願意去感受,就會明白,那是才華,更是態度。如果不是對週遭一切都充滿敬意和愛意,對生命中好也罷、不好也罷的點點滴滴都善意體察、虛心接受,是不可能拍出如此充滿寬容、充滿感染力的作品。

注視一張張的相片,M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正在胸中逐漸鬱積並醞釀翻騰…

原本可以沿著兩側光點蜿蜒向前的行進路線,無預警地拐了一個大彎,前方也不再有充當指示方向的光源。黑暗中,M摸索前進,試圖走出這轉角,然後M再度摸到一道黑絨布幔。穿出布幔,眼前突然一片光明,在雙目逐漸適應亮度之後,M怔怔看著正前方,下一瞬間,淚水決堤而出。

隧道轉角的出口是豁然開朗的寬廣空間。以懸吊的方式展示著一幀幀大小、色彩各異的梅花寫真,高高低低的紫紅、淺黃、純白、淡墨…將這個空間點綴得清雅有致又繽紛多采,而占據正中央位置,匯聚目光焦點的是一巨幅黑白照,M的寫真。

背景是兩人在紐約的狹小公寓,照片中,M斜倚著床背,手搭著攤開在膝上厚重的原文書,沉沉睡去。闔攏的眼瞼呈現一個美好的圓弧,與微微上揚的嘴角曲線形成完美的呼應,四周洋溢著恬靜幸福的氛圍。然後照片左下角是全館唯一的標題─you took my breath away。

他做到了,在生命的轉角,他和他的夢想靜靜地等待著。M無法控制,彷彿永遠不會停歇似的,淚水一直一直無聲地湧出…這些年以來,M不斷灌輸自己,「不是他拋棄我,是我拋棄他並成功活出自己…」,但直到此刻M才大夢初醒,「他沒有拋棄我,我也不曾拋棄他,是我自己拋棄了自己…」

M掩面蹲跪在地,再也忍不住,她痛哭失聲。不是因為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而是到了這個當下,她清楚地預見,今後必須面對自己的空洞,再也迴避不了。

這份空洞早在當初她畏懼他閃閃發光的雙眼時,已然存在。他閃閃發光的雙眼提醒了她自己內在的空洞,她害怕面對自己的空洞,更害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空洞。五年來,她成功地把恐懼的情緒轉化為被背叛的憤怒,結果卻只是讓空洞無聲無息地不斷衍生擴大。是M選擇助長這份空洞的,於是M覺悟,今後她的宿命是與這份虛無的空洞共棲共存,直到自己終於被吞噬…

「我願意在生命的轉角等你…」M一字不漏地背誦出當年他給的承諾,接著又喃喃自語:「我的選擇沒有錯…」

謹記承諾同時自我催眠,將是M今後的生存之道。

ninikitt

蘇菲公主:
M for Memorize and Mesmerize.

Friday, June 15, 2007

M的Bedtime Story(Part I -- 中)

摒除無謂的情緒,不涉及對過往的不捨或追憶,M將這趟行程定調為對他的最後致意─“冷靜而友好的”─儘管五年前不可能有人會用這個形容詞來定義M和他之間的關係。同樣地,五年前,也不可能有人想得透原本如此相愛的兩人,為何一夕決裂成為從此互不相見的陌路人。可是,M再清楚不過,旁人眼中看似的突然,其實有跡可循…

M和他都不是出身富裕家庭,兩個人靠著自身不斷的努力,兢兢業業地以獎學金維持海外求學的基本生活。當有錢人家的子女,把出國留學當成人生體驗,他們只有一個信念:早日取得一流學位好晉身上流社會;當同儕流連小酒館怨嘆課業壓力太大,M和他徹夜通宵在圖書館查資料寫報告。相信前景一片光明美好,兩人不以為苦地攜手前進,直到…

當第一次,他興奮地分享參觀攝影展的種種感受,那一刻,或許已經就是日後一切變化的開端。M隱隱感到不安,對那個眼睛閃閃發光的他感到不安…。接下來,除了積極看展,他開始拍照,以M為主角,在M不注意的時候,拍攝了不計其數的照片。看著他一張相片、一張相片地認真檢視,M的不安逐步擴大。

「你偷拍我幹嘛,拍得亂七八糟,一點美感也沒有。好歹等我穿戴整齊,擺好POSE,眼睛看著鏡頭時再拍啊。搞不好因為模特兒太出色,你順便就成了大攝影師呢!」藉著開玩笑,M試探攝影在他心中的份量。

他抬起頭,對著M微微一笑:「是嗎?可是相較於刻意經營出來的美好,我倒只想捕捉一瞬間的真實與自然…」

這不是M想聽的,她要的不是這樣發自內心、如此真誠慎重的答案,她寧可聽到他打哈哈地說:「是啊,是啊,看來以後還得請妳多多幫忙了!」這一刻,或許M其實已然明瞭。

然後,到了那一晚。他鄭重地跟M表達自己打算全心投入攝影的決定,尋求M的支持。M最初的預感獲得驗證,被迫接受真相的M,再也無法佯裝自己不知情。連月來的擔憂,此刻化為無法遏抑的憤怒。

M:「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人在哪裡?這裡是紐約,是寸土寸金,同時也是最講究時間就是金錢的城市。你難道忘了,當初選擇這個城市就是因為她夠現實,能在最短時間內讓人認清自己的一無所有,好讓我們能夠義無反顧地達成目標。你不是來這尋夢的,你手上根本沒有籌碼,別浪費時間了!」

他:「誰說沒有籌碼的人,就沒有資格尋夢?況且,所謂的籌碼,指的又是什麼,是財富、名望?還是勇氣、決心?曾經我以為取得學位拿到證照,就是我的夢想,為此我付出全副心力…但是接觸到攝影後,我才了解,先前這些努力根本不是為了達成夢想,只是應付現實罷了…」

M感覺被背叛。兩人曾經堅信不移的目標,此刻竟被他徹底捨棄。「什麼叫做達成夢想,什麼叫做應付現實,憑什麼你可以如此任性地做分類下判斷…」M愈發感到忿忿不平。

M:「原本我以為你夠成熟,原來是我錯看了。幾歲的人了,還在談這些風花雪月,真是幼稚得可以…你想中途放棄嗎?這樣一來,過去的努力全部都形同白費了喔。」

他:「一開始我的確也對這股熱情充滿不解,心裡某種不同於以往的東西好像被觸發出來,隨著這情緒愈來愈強烈,我甚至感到怨恨,為什麼這奇妙的契機直到此刻才降臨?愈想放棄原本熟悉的道路去另闢蹊徑,愈會產生種種懷疑和迷惑。在新世界裡,不足笨拙的感覺、力有未逮的感覺,更是不時由然升起。只是,唯有一個事實是我愈來愈能確定的,那就是,我毋須也不用後悔過去曾經付出的一切…那些是接點,不可或缺的接點,有了那些接點,才能連接到現在的我。沒有過去的我的付出,就沒有現在的我的體會。」

一口氣闡明自己的心路歷程後,他提出了關鍵的問題:「梅,難道只是因為我選擇了另一條道路,我們的愛就產生質變了嗎?難道不能像過去,相互扶持、共同前進嗎?」

M知道,她的答覆將左右這段感情的未來…。她應該不要意氣用事;可是,一直以來,她是如此堅信自己的抉擇,縱然辛苦,她還是昂首闊步地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此刻如果退讓,不就等於推翻了過去的信念,這樣怎麼對得起一路全力以赴的自己呢?

M:「我要的,是可以和我並肩前進的戰友,我們必須目標一致,步伐一致。我要的,不是那種讓我不得不停步下來,拖累進度的人。再說,學人家玩攝影?你沒有這個天份!!」M恨恨地回覆,以最高傲的姿態、最尖銳的言詞。

他:「人生的道路不見得是直線,更不該被限定為只有一條。可以的話,我願意在生命的轉角等你。」

說完這句話,他走出了兩人同居的住所,也走出了M的生命藍圖…因為在M的人生規劃中,從不允許「轉角」這種奢侈的存在。

ninikitt

Tuesday, June 05, 2007

M的Bedtime Story(Part I -- 上)

「你好,請問是梅小姐嗎?冒昧打擾你,我是X.X.X.的朋友,May。」

陌生的女聲從電話那端傳來。流利的中文,不過從咬字和發音,仍辨識得出是個外國人。May…?毫無印象,但X.X.X.…這個名字…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M不會遺忘,只是不覺有必要再提起。五年來,這個名字被M下意識地徹底清除,因此,此刻乍聽到異國女子以獨特的腔調一字一字地唸出,一瞬間,M差點反應不過來這三個字以這種順序組合後所指涉的對象。

然而,真正讓M反應不過來的,不是這個名字,是隨之而來的,他的死訊。

「X.X.上週凌晨離開工作室後…,不幸…發生車禍…身亡…」電話那端原本就斷斷續續的女聲,驀地嘎然中止。在話語空白的這幾秒鐘,M的腦中驟地颳起了沙塵暴。無數微小卻尖銳的沙礫襲捲而來,那是帶著訊息而來的微粒,但M完全無法解讀那意義,只能身不由主地暴露其中,任憑沙礫狂舞肆虐,畫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這個攝影展是他的夢想…他投入了很多的心血…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你的聯絡方式,請你來看他的展覽好嗎?這是他最初以及最後的攝影展…請你一定要來…」電話那端的人在竭力克制心神後,終於把完整的話語傳遞過來,發送端的任務已然結束,剩下的只是接收端的作業。

放下電話,久久,M只是望著手中的便條紙。吃力地讀著剛才機械式抄下來的展覽日期和地址,M嘗試把這具體不過的訊息,轉化成自己可以理解的真實。「原來他沒有離開紐約…原來他沒有放棄攝影…」M在腦中反覆咀嚼這個結論,然後,M下了出發的決定,決定重返象徵兩人起點和終點的城市。

不是為了重溫舊夢,也並非想要舊地重遊;此時此刻,M純粹只是覺得有必要重新踏上當初那個分歧點,重新見證當初那個介入者。唯有這樣,M才能延展描繪出自己所不知道的,他在那之後的人生軌跡─M暗自許諾,這是獻給他的最後一份心意,同時也是對兩人關係的最後註解。儘管早在五年前,M已斷然切割兩人聯繫,毅然棄絕過往的點點滴滴…

ninikitt

Saturday, May 26, 2007

My Prince Rhapsody 我的王子狂想曲

這幾天總覺得空氣清新甜美,光線明亮柔和,走路彷彿漫步在雲端,嘴角保持四十五度上揚,耳邊好像還一直傳來悠揚樂音…世界如此和諧美妙,只差沒有天使圍繞身旁振翅飛翔。

好吧,首先必須解釋,上段文字並非描述世界大同之日到來,而是我在看了日劇「交響情人夢」後的成癮症狀。這齣日劇的主題別出心裁,導演拍攝手法誇張爆笑又不失細膩,演員更是詮釋到位,增一分則太多、減一分則太少,再加上貫穿其中的古典樂章…一言以蔽之,這齣戲的絕妙組合讓人在整個觀看過程,都處於愉悅舒暢的狀態。不過,對我而言,最具強大後座力的部份,無論如何都還是「千秋學長」這個prince般的角色啊〜

關於prince,古今中外最著名的論述恐怕非Machiavelli的《The Prince》莫屬。《The Prince》中文譯為《君王論》,主要探討的是君王的特質及治國之道。不過,不才小的我對於書中那種背負國家使命,不得不(或者本來就是)黑心肝的prince「君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相較於此,我想討論的是很直觀、很純粹的prince…就是那曾經在所有小女孩心中佔據重要位置,甚至當小女孩長大成人,儘管歷經種種社會磨練,一旦聽聞這個名詞,仍能喚醒內心深處那幾乎已經磨損、消耗殆盡之少女情懷,咒語般、彷彿擁有魔法的兩個字…沒錯,你猜到了,我想討論的正是─「王子」。

《君王論》的作者馬基維利倡導prince的特質是「勇猛如獅、狡詐如狐」;我說,王子之所以為王子的先決條件就是「外型、外型、外型」!為什麼可以如此斷言?這得要從王子存在的目的來闡述。

王子不是功能性的存在,而是裝飾性的存在,更精確地說,王子的存在就是讓人來仰望的─因為是“望”,跟視覺有關,所以愈能帶來視覺享受愈好;而因為是“仰”,代表有距離,所以個性、態度、品味、才華…這類必須靠近一點才察覺的屬性就不在先決條件之列。

當然,如果王子不但高大挺拔、儀表翩翩,兼又才華洋溢、溫柔親切,那真是令人聲淚俱下、可喜可賀的完美存在;但要謹記,王子不是用來相處、交朋友,更不是拿來心存非份之想的(好啦,非份之想難免,這點…我…承認),所以只要能夠遠遠注視王子華麗炫目的存在,就已幸福滿滿。至於王子私底下是否脾氣火爆難相處、神經大條很麻木、沒方向感常迷路、膽小怕黑要人扶…這些一律不在討論範圍之內,不,應該說是嚴禁討論才對!「manners、manners…」正如「交響情人夢」中,千秋王子頭號粉絲真澄教訓其他粉絲的話,「得要有規矩才行哪!」

總而言之,王子就好比生命中的信仰,就算觸碰不著,只要深深相信,就能令人安心;王子就好比黑暗中的光芒,儘管耀眼而遙不可及,只要靜靜凝望,也能帶來溫暖。王子就是這樣強大而正面的磁場,什麼都不需做,什麼也不必做,單單只是存在本身,就能讓人感到神清氣爽,激發週遭女性同胞美的意識、並衍生讓自己更美好的向上動力。

「啊〜有王子的感覺真好…」我不禁打從心底如此感嘆…

ninikitt

蘇菲公主:
*泣*
這篇文章好像不知不覺中流露出「宅女」的氣味…糟糕…

*又泣*
心中懷抱對王子的憧憬,追星長達十年且誓言繼續下去的前輩,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很好、很好,你這傢伙相當具有沉迷偶像的潛能…」

*警語*
「王子雖好,過分沉迷,有礙財富管理及身心健康。」

Sunday, May 20, 2007

自此開始諸事大吉…(下)

鬧鐘鈴響。

昏昏沉沉醒來的我,頭痛欲裂,四肢無力,更不祥的是喉嚨深處那一陣又一陣的撕裂痛楚,然後我發現…自己失去了聲音。

聽到熟悉的歌曲旋律,習慣性地開口哼唱,歌詞就在舌尖呼之欲出,一開口卻只是啞然。聽到別人詢問事情,腦海意識明明已化為文字,張口回答的同時,卻只剩下嘴型…

既然開口也是徒然,漸漸地,連試圖發聲都懶。「算了,就像這樣永遠保持沉默也無所謂喔…」,不知何時,晦暗的念頭悄悄爬上身,緊閉雙唇的我,失去聲音的同時,也失去了與外界溝通的欲望。

厄運持續。

儘管認份低調地工作,仍無端端被情緒颱風掃到。回家也不得安寧,一連三天,竟然一連三天遇見天敵。

終於,出現了那個看似微不足道,但卻意義非凡的逆轉契機。

返家途中,眼角餘光撇見靜止車輪下的小黑貓。腳步沒停歇的我,正想著,「啊,那是五金行的貓」,突然感到小腿被什麼東西抱住了。大吃一驚的我,回頭一望,只見小黑貓鬆開抱住我小腿的前腳,輕巧地退到離我五步左右的地方,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路旁一對年輕夫婦朝小黑貓喝斥,「neko,不乖!」,隨即向我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喜歡貓。」聽到自己低沉沙啞的嗓音,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但更意外的是,我發現自己竟然湧現了對話的欲望,儘管此刻說話這個舉動,就生理上而言仍很勉強吃力。

我:「其實,我知道你們有養貓,經過你們店面時,都會留意它在不在…」

年輕夫婦:「真的嗎〜呵呵…」

我:「它是男生還是女生啊?好活潑呢,一點也不怕生,上次看到它時,也是這樣撲過來玩。」

年輕太太:「neko是女生…她以前就找過你了嗎?難怪呢…因為neko雖然很調皮,不過她只找女生,而且是特定少數的女生,所以剛剛看她突然跑去抱你,我們也嚇了一跳。」

我:「…」

「是這樣嗎?在她眼中,難道我是特別的嗎…?」十幾天以來,我好像一直一直走在濃濃的迷霧長廊上,好不容易感覺出口就在前方伸手可及之處,光線隱隱從門簾透出,再一步,只要再一步就能穿過那道大門;然而,為什麼,我的身形愈來愈搖搖欲墜,腳步也愈來愈踉蹌…?出口就近在眼前,卻也遠在天邊,突然剎那之間,門簾從外面被掀起,天使向我伸出援手,以一種不經意卻又執著的態度,讓軟弱無助的我體會到被眷顧的美好…

我不禁蹲下身,朝neko伸出手,neko坐在原地不動,只是專注地看著我…年輕先生走近想把她抱給我,neko卻一溜煙逃掉,稍微跑遠一點又停住,回頭再度注視著我。就在這一刻,我明白,一切將會有所轉變…無法解釋和說明,但我內心就是知道,以這一刻為分水嶺,迷霧消失了,陽光即將重新照耀。「謝謝妳,親愛的小黑貓,妳是我的天使。」我微笑著向天使揮手道別。

自此開始諸事大吉…

ninikitt

Sunday, May 13, 2007

自此開始諸事大吉…(上)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連串的厄運好像是從這裡開始的…

那天「全身心渴求故事症」無預警發作。

這是個不定期發作的毛病,但通常發作有前提─假如剛巧連續一陣子只閱讀散文、而未接觸任何故事性作品,體內對故事的渴求會不自覺地逐步累積,然後到了某個臨界點突然爆發,身體和心靈都極度渴望投入到一個故事之中,倘若這時沒有妥善處理,整個人將陷入something wrong的狀態。

故事,非得是故事不可。發作的這天剛好是周末下午,「看來還有些餘裕…」,心中稍做盤算後,決定不先以家中藏書救急,而改成到書局中尋找解藥。

就這樣,遇上了「光之國度」。

本月推薦,陳列位置顯著,叫人不注意也難,尤其作者恩田陸更被日本媒體盛讚為“被故事之神眷顧的小女兒”,於是當下決定服用這個作為解藥。

閱讀完畢後,感到一股微妙難解的情緒。雖然被歸類在奇幻文學,卻不思議地散發出溫暖氣息,恩田陸在創新和懷舊之間取得了一個巧妙的平衡。每個常野子民各有天賦、各自身懷絕技,就故事的豐富度而言,的確引人入勝,然而我總隱約感到一絲遺憾…該怎麼說呢,就故事的深度而言,總覺得這個作品應該不只是這樣,應該可以更扣人心弦的…如果以打保齡球做比喻的話,大概是這樣的情形吧:已經順利將球丟出,球也滾動到該到的位置,然而卻因為力道略嫌不足,以致雖然出球姿勢、運行軌道都無懈可擊,還是沒有辦法打出strike─大致就是這樣一幕讓旁人看著不禁感到扼腕的局面。

不過,當時怎麼也沒想到,就在當晚,常野子民來到我的夢中補了一個spare。

夢中,我成為與生俱來就有「辨識和翻面」天賦的常野一員。這能力是使命,同時也是詛咒,因為擁有者勢必將捲入「翻面」或「被翻面」這場永無止盡的零合戰役,別無選擇。

夢之第一幕,漫無目的遊走。

強烈質疑自己為何會擁有這能力,好想成為平凡人群中的一份子,卻只能和行人一一擦肩而過,踩著無可奈何的步伐,未來該何去何從…

突然降臨之夢之第二幕,對決。

對方頭上長出血紅果實和鮮綠藤蔓,朝我逐步逼近,「翻面」或「被翻面」…?

下一瞬間,驚醒。

帶著一身冷汗,我返回真實世界。在滿室黑暗中,我默默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確認自己的存在。嘗試再度入睡,然而夢中那真實的迫切感與強烈的無助感,卻像是牢牢吸附在皮膚上的吸血蛭般,怎麼樣也揮之不去…

ninikitt

Wednesday, May 02, 2007

Dilemma

茶水間的對話。

本日議題─
【牙科診所裡,有一個帥哥醫生和一個歐吉桑醫生。請問,你要指定哪一個?】

A:還用說嗎?當然是選帥哥牙醫囉。要知道,看牙時,醫生和自己距離多近哪!你想眼睜睜看著一個中年阿伯的大臉湊上來,或是一個年輕帥氣的臉龐逐步貼近呢?看牙已經夠痛苦了,所以當然要選視覺佳、氣氛好的帥哥牙醫,呵呵!

B:是嗎?可是我會選歐吉桑醫生耶。要知道,看牙時,嘴巴張那麼大,治療過程中又可能三不五時臉部抽搐兼流口水,這副狼狽樣能看嗎?再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從一個帥哥口中聽到,「小姐,你平常潔牙的習慣可能不是很好喔,牙縫中堆積了不少食物碎屑,牙齦都發炎了!」給歐吉桑醫生看,完全不用顧慮形象,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哈哈!

結論─
世事無完美。果然,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唉…

ninikitt

Friday, April 20, 2007

三萬五千英呎高空上的真心話大考驗(下)

她:「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應該再去做一次檢查嗎?要不要連小孩一起?還是你也和醫生一樣,覺得沒這個必要?」

好像有人在我腦中吹汽球。

耳際傳來少婦喃喃的追問…咫尺之遙的聲音,卻彷彿從距離我三萬五千光年之處傳來,如此遙遠、如此模糊;然而,在此同時,這個細微聲音又有著無以名具的重量,每一字、每一句壓得我動彈不得…

腦中的汽球被吹得愈來愈大、愈來愈大…就快讓我無法思考、就快讓我無法呼吸…終於,我下定決心,決定有所回應,不再讓腦中汽球永無止境地膨脹。

我:「如果再一次的檢查,可以讓你心裡好過一點,那就去做吧。帶著小孩去做也無妨,至少這能為你換來某種程度的心安。只是,不知你是否也曾想過,這一切可能不是全家人愛滋檢驗結果都正常,就會自動結束的。除了醫療檢驗專家之外,是不是考慮看看,同時也接受心理醫師之類的專業協助?很有可能,其實你的心傷得更重,要不要試著替你的心療傷?」

她:「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正常?啊~我竟然會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或許我該去看精神科…」

我:「不是,我沒有覺得你不正常。我只是想,或許有些時候心靈的創傷遠比我們想像得要來的深…只是從外表不容易看出來罷了…」

她:「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我每天這麼痛苦,痛苦到想帶著女兒一起去自殺,那個人卻一點事也沒有?他一定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繼續過他的生活吧…為什麼他可以一點事也沒有?為什麼??真希望能看到他當場死在我面前…」

第一次,同時也是唯一的一次,關於那件意外,除了可能感染愛滋的恐懼、懷疑與自責,少婦傳達出了其他的情緒。

在這之前,愛滋檢驗彷彿只是一個獨立存在於脈絡之外的單一事件,對此,少婦可以反覆述說、自我辯證。然而,導致少婦好似得了強迫症般,必須不斷進行愛滋檢驗的源頭,也就是當初造成後續這一切的加害者,卻彷彿不曾存在,關於那個人的所有論述都被抹去,在這場對話中成為一個突兀的缺口。

不是因為遺忘,更不是因為已經獲得解脫…我想,相較於愛滋,或許對少婦而言,那是更為禁忌、更觸碰不得的話題。無論是傷痕也好、弱點也好,如果可能,希望永遠不要暴露在別人眼中,於是萬念俱灰的人將它纏上鐵鍊、套上枷鎖,沉入內心的最最最深處,並暗自祈禱永遠不提起,它就會永遠消失…

機艙傳來廣播,飛機預計將於二十分鐘後抵達桃園機場。

「媽咪,你幫她綁頭髮啦~」原本睡著的小女孩醒了過來,拿出玩具開始吵著媽媽陪她玩。少婦轉過身去,迅速地幫洋娃娃紮了個辮子。「你看,是不是很美啊?」少婦笑著對女兒說。「才不美呢!」小女孩一把扯掉洋娃娃頭上的橡皮筋,「我綁的才漂亮!」自己動起手來。「你喔,又要我幫忙,又説我綁得不好,真是的。」少婦接著轉身對我說,「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快到台灣了,我要拿衣服。」少婦越過我,伸手拿出頭頂置物箱中的背包,掏出一件又一件的小孩衣物。回座後,少婦一邊幫女兒換長袖,穿外套,一邊對我說,「聽說台灣這幾天天氣很冷,得幫小孩多加點衣服才行,不要感冒了。」

少婦一會兒叫女兒舉起手來,一會兒叫女兒把手穿進去…這一刻,她已變回日常生活中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家庭主婦。看著她忙碌的側影,聽著她嘴裡對女兒的叨唸,我竟不禁開始懷疑,難道剛剛只是在做白日夢?!

我知道,走下飛機後,這場對話的雙方將一如踏上飛機前的彼此,成為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也明白,兩條直線意外地短暫交集後,終將各自向前,不再有任何交會…但無論如何,「Wish you good luck!!」我在心中默默祝禱著…

ninikitt

Monday, April 16, 2007

三萬五千英呎高空上的真心話大考驗(中)

終於,她的淚水無聲落下,雙目直視我問道:「同樣身為女人,你覺得,什麼事對一個女人的打擊最大、傷害最深?」

之後,少婦娓娓道來那場「意外」。去年少婦和一個很談得來的網友見面,不料卻被強暴,自此她活在恐懼中。擔心自己可能因此感染愛滋,儘管初次檢驗結果一切正常,她仍舊往返台灣、新加坡,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相同的檢查。

她:「在新加坡的醫院,我被叫進獨立的檢驗室,醫生在我面前戴上手套,像驗血般,在我手指頭上戳一針接取血液,遞給我棉花球止血,脫下手套丟棄,然後吩咐我血止後自己開門出去。可是,萬一,在我之前驗血的那個人有愛滋,他沒等血乾就去開門,血滴在門把上,然後指頭上有傷口的我,不小心接觸到門把上的血液,回家後還來不及洗手,女兒就來抱我,先生到家後,又觸碰到我曾經碰過的東西,這樣會不會全家人都被我害得感染到愛滋…?」

被少婦這番爆炸性自白完完全全所震懾,我怔怔不知該做何反應…少婦自行接話。

她:「我諮詢過所有醫生、護士、檢驗人員,他們每個人都告訴我,因為這樣而感染愛滋的機率可以說是等於零。可是我還是很擔心…其實這次我回台灣就是要再做一次檢查…我前後已經檢查五次了,五次結果都是正常,可是我還是擔心…坦白跟你說,這次最主要我是要連同女兒一起檢查…其實之前也想叫我先生一起檢查,但他不願意,說我有神經病…如果被他發現,我竟偷偷把女兒帶來做檢查,他一定會跟我離婚…可是我還是不放心啊…那天檢查回家女兒衝過來抱我,我根本還來不及洗手…你知道每天活在恐懼中有多痛苦嗎?」

她:「檢查的環境實在太骯髒了…怎麼可以要我徒手直接去開門?萬一,在我之前驗血的那個人有愛滋,他的血滴在門把上,手上有傷口的我,不小心沾到因此而被感染,回家後女兒、先生又摸到我摸過的東西…萬一大家都因此而被感染…你覺得呢,有沒有這種可能?」

她:「醫生、檢驗師他們都有跟我詳細說明愛滋的傳染方式,跟我保證不可能,如果這麼容易就傳染,在第一線工作的人不早就每個都得了愛滋。可我還是不放心,最後他們乾脆反問我,就算真的有得了愛滋的人不小心把血液留在門把上,但請問你有跟門把性交嗎,請問門把有對你輸血嗎?如果沒有,那你就不會因此而感染愛滋。」

她:「你會不會覺得很荒謬,我竟然擔心這樣就會得愛滋…還擔心到女兒、老公身上…啊,你現在會不會很害怕跟我講話?請你不要害怕,我已經檢查五次了,每次都是正常,所以我是沒有愛滋的…而且我沒碰到你喔,而且你看,我的手完全沒有傷口唷…其實我經常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口,如果發現有,就算只是小小的刮傷,也要馬上用OK繃貼起來。環境實在太髒了…如果有傷口,一定要馬上處理喔…」

她:「這次回台灣,我還要再檢查一次。最主要是要帶女兒去檢查…雖然醫生都勸我沒必要讓小孩平白無故挨一針,可是我覺得還是要檢查。畢竟我摸到那個門把了啊,萬一我之前檢驗的人有愛滋,他的血滴在門把上被我摸到怎麼辦…」

就這樣,少婦提出質疑,然後舉證醫療專家的反駁;接著又再提出同樣質疑,又再舉證醫療專家的反駁…同樣的敘述模式一再重複、一再重複…彷彿陷入死胡同,找不著出口,來回往返終究都只能撞上那堵無形的牆…

ninikitt

Thursday, April 12, 2007

三萬五千英呎高空上的真心話大考驗(上)

她的淚水無預警地滴下。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她猛然抬頭,直視著我問道:「同樣身為女人,你覺得,什麼事對一個女人的打擊最大、傷害最深?」

被她毅然無保留的目光以及這個問題背後可能代表的巨大傷痕所震懾,我遲遲不敢、也不願作答…不知道對話將被帶往什麼方向,這一刻,我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將不是一場普通的社交會話…

三萬五千英呎高空上、四個半小時航程中,她和我比鄰而坐。她是一個帶著小孩,一會兒念英文故事書給女兒聽,一會兒又回頭向後座外籍夫婦詢問正確發音,活力充沛、略嫌聒噪的標準主婦。我則是一就座就馬上翻開小說,心態上和姿態上都打定主意懶得和人打交道,隻身行動、略嫌冷漠的旅人。

閱讀的過程中,縱然心神聚焦在小說上,仍能不時感到鄰座投射而來的目光。根據經驗,這是想找人聊天的訊號,但一來生性不喜和陌生人交談,二來心情還處於剛和J分別的低潮,因此刻意裝做毫無察覺。然而,就在我閱讀告一段落,目光稍微從頁面移開的短暫空檔,她間不容髮地向我提出第一個問題:「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台灣人、住台北嗎?如果是的話,請教你怎樣從機場到台北?」

少婦自我介紹她是嫁到新加坡的台灣人,在知道我同樣也是台灣人後,態度顯得更為親切,陸續問了結婚沒、有小孩沒、為什麼來新加坡…之類的普通問題,並侃侃而談她的新加坡經驗。然而就在這標準的主婦作風下,漸漸地,我隱隱察覺到少婦談話中一抹呼之欲出的非日常性。

她:「其實上星期我才剛回台灣,但如果繼續待在新加坡我會瘋掉,實在快受不了了,所以趁著先生昨晚出差,凌晨就訂了機票回台灣,但後天先生就回國了,所以我明天下午就得回來。」

我:「一個人嫁到國外,難免都會想家…」(不想探人隱私,我小心翼翼地回覆。)

她:「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自從去年發生那一件事,我到現在都還活在陰影當中…其實我回台灣後好想回娘家,但現在就算回去也只能住飯店,因為家人都不能理解,為何我到現在還走不出來…他們只會罵我、責怪我…」

我:「…不會啦,長輩通常都很樂意看到小外孫的…」(其實不知該如何應對,但又感到一股不得不說些什麼的壓力,避免話題更深入,只好禮貌性地進行無關緊要的搭話。)

她:「是這樣嗎…可是他們真的不懂、不能體會我的心情…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我每天都感到好大好大的壓力,每天都好痛苦、好痛苦…」

我:「…」(無言。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

對話的開端一如少婦的外表,平凡不起眼。毫不設防的我,怎麼也料想不到話題會急轉直下。儘管試圖用禮貌架起防禦外牆,但少婦顯然已在某個時間點下定決心,要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吐露全盤心聲。措手不及的我,只能倉皇接招,硬生生地被拉入這場真心話大考驗…

ninikitt

Monday, March 12, 2007

Speechless in Singapore

到訪新加坡的第八天,2007/2/24星期六夜晚,電視上播放著Lost in Translation這部片。

生活背景迥異的兩個人在東京偶然相遇。兩人在語言不通的城市,身心都不能放鬆,肉體上遭逢夜夜失眠之苦,心靈上則得承受疏離迷失的未知感,唯一比較能釋放壓力、感到愜意自適的情境,就只剩下兩人相會交談的短暫片刻。

當然,這部片的著眼點並非只在語言本身,這部片也不是我初次觀看,但此時此刻正巧看到這部片的我,卻份外能體會劇中人物的感受─那種彷彿身處異世界,對外在事物僅能藉由間接的翻譯或揣測推斷來理解的微妙挫折情緒。「這就是村上春樹所謂的『終於悲哀的外國語』吧」,我喃喃自語…

旅居波士頓的村上,感到自己被語言這種缺乏自明性可能的事物團團包圍,於是在進行照鏡子、買咖啡、等紅綠燈…這些再平常不過的日常生活行為時,「終於悲哀的外國語」這詞彙會突然而然、毫無來由地像漫畫對白似的浮上腦海。觀看電視上純英語無字幕影片的我,走在街頭觸目所及明明皆是華人面孔、耳中所聽卻全是英語對談的我,應酬餐會中突然不想用英文客套應答而很想盡情盡興用中文高談闊論的我…語言權利彷彿一再被剝奪的我,終於也不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心中覆誦「終於悲哀的外國語」這詞彙。

ninikitt

後記:
當我試圖和友人分享在新加坡因語言隔閡而產生的複雜心情時,獲得的反應通常是,「怎麼可能?!你的英文不是很好?」

當然,我有自知之明,理解朋友這番言語大半是出於體恤的溢美之詞。但坦白說,這種由語言而起的無力感,雖然不甚舒服愉快,對我來說卻也不失為相當新鮮的初體驗。

撇開非英語系國家不談,為什麼當我身處歐美國家中不太有的感受,在新加坡卻如此強烈?自己私下分析,這樣的情緒應該是反差下的作物。換句話說,當和native speakers以英語溝通時,因為本就預期到雙方在語言使用流暢度上的差距,所以縱使遇有窒礙,也不甚引以為意。相反地,在和同樣有著華人面孔的新加坡人以英語溝通時,因為完全沒預料到雙方語言掌握度上的差距,因此一旦出現困頓,挫折感就加倍放大。

有人安慰道,新加坡英語腔調這麼重,溝通有困難一點兒也不稀奇,但我自己其實很清楚,腔調不過是支微末節。

對我來說,英語畢竟是學習而來,兩者間是刻意的連結,但對新加坡人來說,英語卻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兩者間是自然的對應。這就像你再怎麼嘲笑一個人的台灣國語,他依然能隨心所欲地表達;相對於此,以我目前的英文程度,要想自由自在地傳遞出內心的任何想法,根本就是不可能…

看穿了自己不願輕易承認的無能為力,終於悲哀的外國語…

Tuesday, March 06, 2007

Urban Legend in Singapore

有些國家因襲傳說,有些國家創造傳奇,於1965年脫離馬來西亞聯邦而獨立的國家,新加坡,顯然屬於後者。

這個新興國家原本面積不到六百平方公里(註1),彈丸之地上缺乏任何天然資源。然而,儘管先天條件不佳,藉由策略性運用其地理位置發展為觀光、商務、金融和運輸中心,到今天,如以平均每人國內生產毛額來看,新加坡已異軍突起,成為世界上排名第二十二的富裕國家。

這個先天不良的國家,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崛起?這次我在新加坡停留的時間不長,可能沒什麼立場來發表評論,但針對這個問題,或許從最令我驚豔、欽羨的國宅計畫政策,能夠得窺一二。

請估價:在台北市,如果你想買一個二面通風、採光,格局方正,近捷運,屋齡未滿二十年,實際坪數三十左右的電梯大廈,大概要花多少錢?

如果你開出這樣的條件,預算卻不到八百萬,相信我,應該沒有哪個房仲願意理你。但是,這樣的物件,在國民平均所得幾乎是台灣兩倍的新加坡,卻大約只要新台幣五、六百萬。這個台北人想都不敢想的夢,新加坡政府實現了。

沒有天然資源的新加坡,很早就體認「人才」將是國家最重要的資源。新加坡政府主張,要想吸引人才,就必須讓這些人把新加坡當成自己的家。下一個問題是,要如何讓人有家的感覺呢?他們的答案是,一旦有了自己的房子,就能安身立命。於是,新加坡展開大規模的國宅計畫,致力提供國民平價卻高品質的住宅,讓擁有自己的房子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更不是畢生沉重的負擔。就這樣,截至目前,新加坡大約已有九成的人口住在國宅。

從這個例子來看,這個國家的崛起,個人淺見,似乎並沒什麼密技,說穿了,不過「務實」二字。在重大政策的訂定上,他們的態度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就是如此的乾脆俐落,不敲邊鼓、不畫大餅,更不浪費時間。

突然想起友人C對台灣政壇的評論─台灣最好剩下四個人就好,然後抽籤決定誰當總統、誰當副總統、誰做行政院長、誰做黨主席,這樣就不用每天吵來吵去惹人厭…

ninikitt

註1:
之所以說“原本”是因為,藉由持續性的填海造地計畫,新加坡國土面積 從1960年代的581.5平方公里擴大至現在的697.2 平方公里,預計到2030年將再增加100平方公里(詳情請參照wikipedia)。

讀到這段資料時,我真是感到瞠目結舌。沒想到中國古代愚公移山、精衛填海的寓言故事如今竟然在新加坡大規模具體重現。如果有人編纂「新加坡之不思議」,強烈建議寫入這點。:D


後記:
來聊聊新加坡圖騰─魚尾獅。

一直以來,我以為魚尾獅是取材自新加坡的神話故事或民間傳說,就像中國文化中的龍、麒麟…等神獸,或歐陸傳說中的獨角獸…等生物。不料,這次閱讀新加坡相關文獻才赫然發現,原來魚尾獅的歷史僅短短數十年,是1964年由一名藝術家為新加坡旅遊局特別設計出來的雕塑。

魚尾獅的設計理念,據說是以獅頭象徵新加坡的古名─獅城,魚尾則代表新加坡本從一個漁港發跡。就這樣,不是植基於任何悠久的文化遺產,但為了推廣觀光,魚尾獅這個虛擬生物憑空誕生,沿用至今反倒成為新加坡最著名的識別標誌。

坦白講,在知道魚尾獅這個一點也不奇幻的源起後,不免大失所望,但換個角度來看,卻又不免佩服起來…「如果沒有就自己創造出來」,魚尾獅默默無言卻淋漓盡致地展現了這個氣魄。

Monday, February 12, 2007

F的Bedtime Story

男聲:「我不是已經過來陪你了,還要怎樣?」
女聲:「『陪我』是什麼意思?難道結婚是我一個人的事?」


門外的男女爭吵傳進婚紗店更衣室內,正在試穿新娘禮服的F耳中。「這個聲音?!」F感到一陣強烈悸動,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但在否認的同時,F內心其實再明白不過,自己不會認錯。「就是這個聲音…」

曾經,聲音的主人撒嬌慵懶地向F訴說,他喜歡下雨之前空氣的味道,加很多馬鈴薯的咖哩飯,Pink Floyd的Wish You Were Here,楚浮的夏日之戀,以及…F。曾經,聲音的主人若無其事地向F解釋,這個女生只是朋友,那個女孩是她一廂情願,不接電話不是事有蹊蹺,行蹤不明也不是另有隱情…

這個聲音不斷重複愛的誓言與謊言,不斷給予希望又摧毀夢想。終於某一天,F感到累了、倦了、再也無以為繼…。搬家、找新工作、換電話號碼…,倉皇失措地,F從這個與他共處四年的城市中,落荒而逃。

在那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F像個驚弓之鳥。走在街上,看見相似身形的男子,就反射性地掉頭離開,然後下一秒鐘,強自鎮定心神的F,一邊慶幸剛剛那個不是他,一邊祈禱:「不要讓我現在遇到他,I'm not ready yet。」

其實,F不是沒想過,萬一日後兩人在街頭巧遇…為了這個微乎其微的機率,F在腦海中模擬相逢的場景,演練好幾套應對的台詞。只是,練習歸練習,每一次誤以為見到他的瞬間,急促的呼吸、加快的心跳…,F知道,自己還是沒有做好準備。或許,永遠不會有準備好的一天…

男聲:「我已經很配合了,不要太過分。」
女聲:「過分的人是你吧!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爭吵聲再度傳進F的耳中。儘管F曾經想像千百種重逢的畫面,但這個場合、這個時間點,顯然未曾出現在腳本中。只是,F突然有些驚訝地發現,這一刻,她是如此心平氣和,既沒有呼吸困難,也沒有心跳加快。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F不再覺得滿街充斥著他的面容,早在不知不覺中,F停止了無謂的重逢練習。

「人生真是奇妙!」F對著鏡中穿著新娘禮服的自己微微一笑,扭轉門把,走了出去。

I. AM. READY.

ninikitt

蘇菲公主:
F for Forget and Forgive.

Tuesday, February 06, 2007

不去會死

《不去會死》 石田裕輔著 劉惠卿譯 西遊記,2007

不去會死…「咦,不去會死??!!」問號、問號、驚歎號、驚歎號,這是目光乍接觸書名後,內心所產生的第一反應。

不輕易買單的質疑─名字這麼聳動,該不會又是行銷手法吧…。可以殺死貓的好奇─可是搞不好裡面真有點什麼…。在姑且一試的心情下,我翻開了這本書。適度搞笑的序章,讓我草率地判定這應該只是部筆調輕鬆、氣氛掌握得恰到好處的作品,然而隨著自行車環繞世界的旅程逐步推演開來,閱讀卻慢慢陷入欲罷不能的地步。

讀完之後,我把書抱在胸口,感到心滿意足…但同時間,不禁揣想,為何此刻我會如此感動?平心而論,作者的寫作技巧雖然嫻熟,但還不到高明,字裡行間所表達的意念,雖然深刻,也並非多深奧玄妙;那麼,為什麼閱讀的過程中,我會不時會心微笑、頷首流淚、凝神沉思?

默默咀嚼心中的所有體會,我好像開始可以理解,為什麼乍看之下輕薄易吸收的文字,實際讀進去後卻能不可思議地慢慢發酵膨脹,塞滿整個胸膛…石田的旅遊隨筆,誠實坦率、毫不造作,就如同書名「不去會死」的大剌剌宣言,很動物性,很本能性,卻也正是這股原始純樸、不假掩飾的特質,讓文章透出打動人心的力量。

抱著“既然降生到這個世上,…就要好好看看它”這個單純的信念,石田決定用自己的雙腳騎著自行車,以最刻苦、最個人的方式,實踐環遊世界的夢想。從某個角度來看,如此克難的旅行簡直就是修行,不僅勞動筋骨,更淬煉心智;但正因為把對物質的需求與欲望降到了最低,所以才能無礙地穿梭自如,與自然對話、與心靈溝通。

要是累了,停下來休息不就得了。
要是厭了,就切換到非日常模式。
覺得自己世故污穢,就坦白承認。
覺得自己軟弱頹廢,就大步向前。
感受到旁人善意,就放開胸懷接受,同時下定決心回報給世界。

不用多傷腦筋也不必多費唇舌的運作邏輯。或許,這正是最貼近生命初始狀態的純粹。

ninikitt

Tuesday, January 30, 2007

非典型見佛記

《非典型見佛記》 文 伊藤正幸 圖 三浦純 譯 孫玉珍 遠流,2006

關於《非典型見佛記》,依據中華民國國家圖書館出版品編目資料,一共被歸納至以下三類:
1. 佛像
2. 佛教藝術─亞洲
3. 亞洲─描述與遊記

如果你看了上述的分類,而揣想這是一本嚴肅的著作,那還真是一個天大的誤會。雖然內容的確與佛像及亞洲佛教藝術相關,也略有亞洲旅遊方面的描述,但書的標題不是已經標明「非典型」了嗎?所以你要是想要在書中找到正經八百的觀點與論述,那多半是緣木求魚,畢竟伊藤正幸和三浦純可是懷抱滿腔熱血和惡搞性格的無厘頭歐吉桑,他們的作品自然也就脫離常軌,進入「非典型」囉!

所謂「見佛」,對三浦和伊藤來說,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佛像。這對佛像狂熱份子,為了見佛,不惜千里迢迢從日本飛往韓國、泰國、中國,一直到佛教的發源地─印度。縱然是要去見佛,但與其說三浦和伊藤是充滿宗教虔誠、低調拜謁的朝聖者,倒不如想像二人是進香團中搖旗出發的成員,或許會更貼近。就像進香團巴士上少不了卡拉OK歡唱,到了目的地,除了進香,更得要拍照、購買當地土產以示到此一遊,三浦和伊藤的見佛之旅同樣也是熱熱鬧鬧、沒半點冷場。

整本書因為豐富的圖文而呈現熱鬧的基調。熱鬧歸熱鬧,但可別因此而小覷了這本書的份量,誤以為它只是嬉鬧之作。在玩耍、鬥嘴中,三浦和伊藤可是把眼睛睜得好大,更把想像力的天線伸得老長,所以書中不乏關於各地佛像的細膩觀察與比較,以及種種別出心裁、生猛活跳的顛覆性聯想。

總之,在看完這本書後,繼振奮人心的「歐巴桑救台灣」理論,我不禁開始懷疑,這世上應該還有所謂的歐吉桑POWER!

ninikitt

Thursday, January 18, 2007

倒數五分鐘

LONDON, England (AP) -- The world has nudged closer to a nuclear apocalypse and environmental disaster, a trans-Atlantic group of prominent scientists warned Wednesday, pushing the hand of its symbolic Doomsday Clock two minutes closer to midnight.
新聞全文請參照:www.cnn.com

從今天起,「世界末日鐘」正式被往前撥了兩分鐘。原本距離世界末日的午夜12點還有七分鐘,然而2007新年伊始,末日鐘旋即在全球暖化以及核武危機的衝擊下,從11點53分被調到11點55分,現在距離午夜12點鐘聲敲響的末日到來,只剩五分鐘。

「世界末日鐘」這個概念是在1945年,由一群德高望重的核子物理學家所提出,目的在警告世人地球危機的嚴重性,提醒全世界,別再破壞地球。綜觀「世界末日鐘」的歷史, 1953年美國發明氫彈,末日鐘一度被調到11點58分,距離地球毀滅只剩兩分鐘,然而隨著1991年蘇聯瓦解,世界和平有望,末日鐘被往後撥到11點43分。

我相信,末日鐘所代表的意義之所以珍貴、值得被重視,不在於它預測末日到來的精確度或準確性,而在於末日鐘的時間是可以被調整、甚至是可逆轉的。不像時間是單向等速前進、一去不復返,且不受外力影響,地球上各種指標性事件,都可能影響末日鐘的運行,將分鐘的指針往午夜推進或推離。從這層意義上來解讀,人類面對時間奔流所產生之「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慨嘆,或許可以被轉換成一種更積極的態度,如今站在地球毀滅邊緣的你我,不見得沒有機會去力挽狂瀾…

倒數五分鐘。或許最後一天已是咫尺之距,不再是想像中的遙不可及。

倒數五分鐘。身為地球公民的一份子,你願意做出什麼承諾與付出?

ninikitt

Sunday, January 07, 2007

小孩的宇宙

《小孩的宇宙》 河合隼雄著 詹慕如譯 阿曼(王書曼)圖 天下,2006

在《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這本書中,第一次知道河合隼雄這個人。

雖然由於個人興趣,閱讀過程中,我的關注焦點大半投注在村上春樹身上,但對於河合隼雄這位心理治療師還是留下了相當印象。因為彆扭如村上,在初次面對河合也不禁變得侃侃而談起來,可見身為心理治療師,河合隼雄或許真擁有某種令人自動撤除心防、敞開心胸的神奇力量也不一定。(說是神奇力量好像太玄了,或許該定義為專業素養才對,但我想,每個領域中的佼佼者,應該或多或少都擁有某種程度的天賦,這可是與生俱來的。)

河合隼雄所寫的《小孩的宇宙》這本書,主旨是透過經典童話與兒童文學名著,來解讀孩童的內心世界,同時並穿插相關的心理治療實錄,交叉佐證說明。

之所以以“小孩”為主體,主要是因為河合主張每個孩子心裡都存在著一個寬廣深邃的宇宙。孩子用澄澈的雙眼觀察世界,每天都有新發現,大人卻「只看到孩子幼小的身影」,忽略小孩心中的宇宙,甚至藉由所謂的教育與指導,扭曲破壞了孩子的小宇宙。

河合認為,其實大人也有著自己的小宇宙。只是在長大成人後,每天被「月薪多少、如何升遷」…等眼前的現實所佔據,而遺忘了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宇宙。正因為如此,河合希望藉由探索孩子的心靈,讓大人能夠對孩子的外在行為或話語做出比較適當妥善的回應,避免在無形中扼殺了孩子珍貴的小宇宙,同時也希望在探索的過程中,帶領大人找回自己一度遺忘的秘密花園。

這本書雖然讀來像是簡易版的小論文(河合畢竟是心理治療師,不是文學家),但平鋪直敘中,仍不乏令人深思的觀點,其中帶給我最大震撼的是河合這段話─“父母對於自己愛孩子,似乎很有把握,但是不管愛有多深,如果不努力思考如何傳達這份愛,不去思考自己在愛孩子的同時,孩子如何看待自己的行為,我認為這就沒有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

雖然上述那段話中,河合大聲疾呼的對象是父母,論述的主體是親情,但對照在友情、手足情,甚至愛情上,也絲毫沒有適用性的問題。走在愛的道路上,就算不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地戰戰兢兢,但還是得銘記在心─光有愛遠遠不夠,因為去愛是簡單的,但如何愛,以及在給予愛的同時,考量對方如何接受,這才是學問。

ninikitt

Wednesday, January 03, 2007

2007年第一場囈語─新年新希望之說文解字

每年新年時分,地球上最熱門的活動想必就是許下新年新希望!

不知你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好奇,為什麼是新年新希望,而不是什麼端午新希望或聖誕新希望…之類的。相對於有的節日是紀念國家重大事件,有的節日是感念上天的恩典,據說,新年這個節日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它是唯一一個慶祝時間推移的節日。

相較於狗狗貓貓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人是具有時間感的動物;也因此,在新舊年交替的倒數時刻,人們特別容易產生強烈衝動去緬懷過去,同時展望未來。當然啦,往者已矣,既已成定局,就算不如意,再多唏噓懊悔也無濟於事,於是聰明的人們發明了新年新希望這個活動,藉由舉行這個新年儀式,人們可以名正言順地揮別過去,正大光明地迎向未來。簡而言之就是,牌局要重新計分啦,過去是輸是贏不重要,至少每個人在新的年度都將被賦予重新賭一把的權利!

如果說,新的一年是一場新的牌局,上帝是莊家,人類是賭徒,那麼從東、西方世界中的「新年新希望」這個名詞,或許可以嗅出一絲東西賭徒性格上的差異。

中文「新年新希望」的英文對應說法是New Year's Resolution。雖然同樣譯為新年新希望,但New Year's Resolution最貼切的直譯其實是「新年新決心」。希望 V.S. 決心,有沒有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差異?當一個賭徒說「我希望…」,感覺帶有點兒最後「成敗在天」,還請莊家多多成全的意味;雖然還不至於到了消極的程度,但和另一個賭徒說「我決心…」,這種「成之在我」、莊家靠邊閃的積極振奮比較起來,就是少了點氣魄、多了分保留。

不過我相信,這只是表象的差異,畢竟大體來說,東方文化較為內斂委婉,西方文化則較為張揚直接,展現在語言上,自然會出現上述這種微妙的區隔,但骨子裡想要有所改變、有所實現的本質應該是一致的。換句話說,當西方賭徒自我宣誓的同時,東方賭徒也正摩拳擦掌呢。

希望的達成要有決心,決心的產生要有希望。祝福所有賭徒在這場全新賭局中,確定目標、勇敢下場、奮力一搏、盡情盡興!

ninikitt

蘇菲公主:
新年當天看到CNN介紹一個挺有趣的網站叫「千萬希望網」(10MillionResolutions.com)。

這個號稱世界最大的希望集散網,提供一個讓大家公開發佈新年新希望的空間。在這裡你可以自由登錄自己的新年新希望,並瀏覽近期其他人的張貼。截至目前,「千萬希望網」已經收錄了超過六十萬個新年新希望,悄悄說一聲,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喔,happy happy~~